张二坑

已取得原文作者@意昭昭 的授权

最近嗑张老师的现代剧上瘾。请大家自动带入《案发现场2》的郭队

 

 

就当肖清芳几度崩溃，觉得苏显儿简直无药可救的时候，新晋大嘴巴女主播苏显儿终于想出了一个足以证明自己智商在线的点子——

她要和李元芳一起拍戏。

在一个不够成熟的行业里，所有新人在收割流量出道之后，很快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寻找其他出路，影视圈无疑是其中的热门选择。影帝+流量的双重加持，以及前期一个接一个送上门来的热搜，对剧组和初出茅庐的苏显儿都算得上是神来助攻。

而新作品官宣之后，之前一切的“无脑”行为，和质疑两个人关系的种种揣测，都会因为“宣传需要”这个理由被暂时转移。时间一久，吃瓜群众们或许就忘掉这茬了。

只要想做，没有什么事情是肖清芳做不到的。

连打了几十个电话，她终于在手机电池爆炸之前同圈内的资深制片人怀英取得了联系。然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迷魂法术，风卷残云般地敲定了所有合作事项。

这是一部以都市刑侦为题材的现代剧，李元芳和苏显儿分别担纲男一号和女一号，角色是刑警队长郭子健和女法医狄如燕。导演是前些日子刚刚在大学生影展上获奖的新人，美名其曰支持新生代人才的创作。剧目采用双星+网播的周更形式，边拍边播。为了确保一切顺利，怀英还特定请来了自己的老熟人，知名公关人武明月担纲宣发团队的幕后推手。

 

别墅里，金木兰刚进门就大叫，“有没有搞错，敬晖，李元芳竟然要跟那个苏显儿拍戏？”

虎敬晖从一堆道具中间不可思议地探出头来，他最近沉迷幕后制作，正在琢磨怪兽类特效和静态美工如何结合的问题：“苏显儿？她演戏？演什么戏？李元芳居然接了？”

金木兰把高跟鞋甩在地板上，坐在沙发上抱着腿直揉：“谁知道呢，你小师妹当初回国，放着好好的制片公司接班机会不去，非要参加歌舞选秀，你不是也没拦住。”

话音刚落，虎敬晖的手机就响了，是李元芳发来的微信消息：“刚进组了个刑侦剧，最近又要忙起来了，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金木兰和虎敬晖面面相觑，憋了半天才说：“……我虽然没看过显儿自己演戏，但还不至于太差劲。”

 

事实上，虽然苏显儿自己也特别相信自己的演技，肖清芳努力还是给她安排了个稳妥的角色。拿到剧本之后显儿颇为别扭了一阵，想要在影帝面前好好地表现自己，还是肖清芳连哄带劝——这个角色台词也不多，情节也不复杂，还可以自己带衣服进组，你只要努力扮演地干练帅气，轻轻松松展现自己最好看的一面就能继续收割粉丝。

听到“可以自己带衣服”，苏显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蹦蹦跳跳收拾行李去了。肖清芳紧追两步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了一声——“你要演的是法医，那些吊带低胸露脐装就不要带了！”。这才回过身来，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也是留过洋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

 

没过多久，某匿名人士在八组里发布了一张现场图，由于是在远处高处拍摄，现场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横幅上的一行字“XXX剧组开机大吉。”

一男一女站在横幅下面，男子瘦高，穿着修身西装，看身量当是李元芳无疑，苏显儿戴着口罩，只能看到模糊的碎花连衣裙——仿佛是那天婚礼上被偷拍的那条。

楼里立马就有人毒舌回复“这不是前一阵天天抢头条的那个女主播吗？这看样子是要拍电视剧咋地？”

还有的语气非常暧昧：“看来影帝这艘大船搭的顺风顺水啊，资源这么快就来了。这让那些勤勤恳恳拍了十几年戏还没拿到过一番的女演员作何感想。”

另一个已经连续更新了两年多、长达400多楼的“神贴”最近也增添了关于苏显儿的内容。据说她虽然年龄在当下热门花旦中最小，却凭借着家族势力、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将近十年。在海外发展时，由于业务能力太差，一直没法出头，是在东南亚得到了高人指点，并且花了大本钱，回国后能够才步步登天，其实本人早已经在圈外勾搭上了老年富豪。李元芳本人则属于永远不可能有女朋友的那种类型，只是借此机会摆脱自己的取向嫌疑，顺便迎合年轻人的市场。过不了多久，两人就会上演反目成仇的戏码，坐实自己单纯甜心、稳重前辈的人设的同时，再收割一波流量。

因此当名为《现场罪证》的电视剧开通官方微博账号，李元芳和苏显儿毫无悬疑地再次携手登上了热搜，不过这次的画风已经变成了剧组买好的措辞——#荧幕情侣芳菲彰显##李元芳和苏显儿太甜了##史上颜值最高的烧脑大片#。

 

这头业外人士八卦的热火朝天，那头几个当事人也投入了紧锣密鼓的拍摄当中。周更剧的拍摄工作量及大，她虽然学的导演专业，自己做演员还是第一次，此时只得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进组之后的苏显儿却发现，外表老成端庄的李元芳，其实是个比靠颜值出道的自己还精致的精致boy。他自带的服装总是平整得仿佛刚从展示柜中拿出来，泡着各色茶叶的保温杯不离手。化妆品、配饰，统统收在小包里交由助理保管。再拿上文件夹和摄像机，活活就是一个真正纯理科出身的、严谨到极致的刑侦工作人员。

他还特地开了房车来，于是在没有拍摄进度的时候，几个主演就拥有了私人影院和英式下午茶。窝在房车里软软的沙发上、捧着加糖加奶的热咖啡的苏显儿，很快和几个女演员打成一片。她们一起像旁观者那样聊着别人的八卦，打趣李元芳的格子衬衫。

苏显儿的目光始终不离李元芳左右，李元芳是那么的绅士、挺拔——除非必要，却从来不对她有过多的交流。苏显儿自作聪明地替他做出了解释——在娱乐圈沉浮多年，身边莺莺燕燕不知来往过多少女孩，他若想做个有始有终的正人君子，自然要多多躲避嫌疑。

只是在面对面对戏的时候，问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或者对台词的时候触碰到他修长的手指接过纸张，她的思绪总有一瞬间会游走。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会对我比对别人更温柔吗，他能喝得惯我家乡的山茶和豆汁吗……

很多年后的一天，在剧组午休的间隙，他们并排躺在房车的床上，苏显儿笑着打趣他说：“那时候你其实已经对我有想法了吧，倒是玩的好一手欲擒故纵。”没想到这个已经为人父的男人突然红了脸，沉吟良久，才结结巴巴地说：“前半句是真的，不过……不过我是真的不敢有擒的想法。”

她抚摸着赤裸他赤裸的后背上一条巨大的伤疤，轻轻探下身去，将下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从前我不明白，那个女孩为了你为什么可以下如此重的手。现在，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切进展地愈发顺利，严谨的编剧让影评网站上的打分一路飘高，李元芳的精湛演技自然是发挥稳定，而狄如燕不夸张做作的演技和犹如动态杂志的美丽颜值，也让X扑等此前不看好她的直男聚集地纷纷倒戈相向。

当初被偷拍的婚礼场地也被取景到了电视剧里，现在是cp粉打卡的圣地，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剧迷慕名而来，只为和剧情中的人物站在同一处风景。

下周就是大结局的播出时间，武明月精心策划了一系列宣发活动，甚至不惜拿出了“凶手就在你身边”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配合剧迷的狂欢。

剧组的拍摄还在进行当中，一向粗枝大叶的苏显儿此时却察觉出一丝莫名的不安。她虽然神经大条、说话有时不过脑子，却还不至于到毛手毛脚的地步。这两天，在剧组围绕她和李元芳却发生了一系列怪事。一次是道具溶液瓶中的清水被换成了真正的氢氧化钠溶液，滴管密封不严，险些溢出来烧伤她的手。当天下午，外景炸点的引线莫名其妙被扯断了一截，好在那天只是布场没有进行实际拍摄，道具组很快更换了新的引线。

最危险的一次，蒸馏装置里防止暴沸的碎瓷片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了。台词念到一半，苏显儿突然听到“嘶嘶嘶”的奇怪声音，想要回头看却想到摄像机还开着，肢体便别扭地僵持在了当场。

电光火石的功夫只听身边的李元芳一声大喊：“不好，要爆炸。”说罢一只手狠狠地把她带到自己怀里，顺势转过身背对着仪器，助跑两步直接腾空跳了出去。半空中苏显儿只听得“砰”的一声，身后浓硫酸稀里哗啦地炸了满地。

现场一片静默，李元芳的身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缓缓松开她。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拥抱。

虽然他们是荧幕情侣，却没有任何的吻戏、或者能称为“激情”的片段，全剧已经快结束了，导演给他们最大幅度的互动，不过是在一次战友牺牲时，李元芳把痛哭的她从身后搀着胳膊扶起来。

天知道在深夜辗转反侧的时候，她多少次打开微博，看着网友将两人剧照PS成拥抱或接吻的瞬间，心中满溢出来的不甘。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她很快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理了理短发，对身前的人笑着说：“队长，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快。”

 

李元芳见过很多这个圈子的暗面。那些年轻的女孩，为了一个露脸的机会，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或是导演剧组，主动地或者迫不得已地，与红顶商人达成合作。皮肉、酒精、整形刀，在这个行业从来不足为奇。

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最不希望他子承父业，为此不惜辗转托人把他送到澳洲学医。大哥则更希望他能进入实业或者金融行业，成为家族伸向其他领域的一个触手。

然而天生热爱舞台的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扎进了表演系，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在一个剧场跑龙套，没来得及卸掉脸上的油彩就径直冲向了医院。五年、十年……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代影帝。

这点，倒是与苏显儿很像。想起这个年轻女孩子，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他早就从虎敬晖手里拿到了苏显儿的全部资料，身处书香门第、学阀世家，却在留学的时候悄悄改填了导演系志愿，回国前夕又发觉了自己的音乐爱好，报名了唱跳节目想要出道。

那个夏天他看完了每一期直播，看着这个女孩子从上百个女孩子中间脱颖而出。她并未受过专业的音乐训练，却对艺术有着惊人的领悟力；她在才艺展示环节为团队设计的先锋剧，展现出了扎扎实实的学院派功底；最重要的是，她敢哭敢笑，把情绪堆叠的真情实感，不为了粉丝笑，也不为了资本哭。

他见过太多有表演痕迹的脸了，为了金钱、资源等可以量化的东西，终日带着人皮面具生活，这让他一度对整个行业心生厌恶。而在这个女孩子身上，他终于察觉到了久违的“原本”的痕迹。

脑海里念头一转，他又想起了这两天发生的怪事。能够走到今天的位置，他所依凭的，当然有背后的资源、人脉的成分，扪心自问，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而这几天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却分明是冲着他们二人来的。“难道是苏显儿果真在国外得罪了什么人？”他边开车边思索着，试图寻找一个理由跟肖清芳开口询问。

 

剧组拍摄地在郊区，虽然未出影视城大门，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他跟随着导航的提示左转弯，却看到苏显儿的白色轿车停在路边，她手中抱着一件长外套，手忙脚乱地指挥几个助理换轮胎。

“早知道路上会有砂石，就应该提前检查车况才是”。李元芳皱了皱眉头，想叫她先跟自己的车回市区，留下助理等修车和保险公司来。

他推开驾驶室的门，回身准备喊苏显儿上车，却忽然瞥到右转弯的来车方向，一丝若有若无的光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快速放大……

 

消防队员和120赶到的时候，李元芳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

事情很快查清，被压番的女演员买通了剧组人员，将苏显儿的车辆在半路设法爆胎截停，然后雇佣无证驾驶的司机企图伤人。原本按照计划，停在路边的苏显儿非死即伤。万万没想到李元芳开车路过并且发现了对面来车的异常，径直驾车冲过去挡在了两车之间。

由于刚刚经过弯道，无证越野车的速度还没到毁天灭地的程度，李元芳所在的驾驶室却是受创最重的位置。一根被截断的细铁棒，连同尚未摘下的工作人员胸牌，深深地嵌进了他的右胸。他身上穿着白天拍戏的服装，镜头前熨得平整有棱角的白衬衫，此时被绞碎、混杂着外翻的皮肉，绽开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苏显儿嘶声喊出一句“元芳——”，迎着满地的玻璃渣、碎铁片扑到他身边，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李元芳被剧痛撕扯着、几度近乎昏迷，稍一沉坠却带动身体炸裂般的疼痛。

鲜血顺着他的肩、两肋、一直流到指尖，也染红了苏显儿的手。深夜的寒凉渐渐沁入体内，她取过大衣紧紧地将他裹住，数秒等待着救援人员的到来。

混乱中她从座位旁边摸到了一个硬物——那是一枚碎成两半的警徽，作为道具，开机第一天她亲手替他佩在胸前。此时这个联结他二人身份的标志物，一半握在她手中，另一半却嵌进了李元芳的血肉之躯。

急救室里，一切除生死爱恨之外的东西都被搁置。

苏显儿头一次放肆地把所有工作相关的事物抛给了身边人处理，没有采访，没有通告顾不得任何其他，全心全意地守在了李元芳的身边。

她学会了阅读仪器上的每一个数字，在万籁俱寂的时候，独自凝视着它们的变动。她不知道昏迷之中的人是否有痛觉，只要看见那些数字，她就知道李元芳还在顽强地活着。

肖清芳难得地没有干涉她的所作所为、而是一手包办了所有剧组的后续，包括还原了事故现场的部分画面，作为节目的结局、以表达对一线公安人员的致敬。虎敬晖则充当了“知情人”的身份，牢牢封住了围聚在医院附近的记者的胡乱猜测之口。

临走时，他拍了拍师妹单薄的肩膀，还转达了苏显儿家人的意思，希望她在娱乐圈能够谨言慎行。言外之意，要对终生大事有所考虑。

最后才被放进来的是怀英，向她表达了自己将她卷入番位之争的歉意。后来，苏显儿才知道，他是李元芳父亲的旧相识，一直对李元芳事业提携有加。只是他来到病房时李元芳尚未苏醒，他在床前默默站了很久才离开。

李元芳在昏迷的第十天终于有了意识，苏显儿已然疲乏之极，正靠在床头上打盹。朦胧中她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一个激灵惊醒过来，看到李元芳的手指在白色被单下不安分的扭动。

她再次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声呼唤：“元芳……元芳……”

于是十天之后，昏迷中的李元芳终于再一次对他开口：“水……”

火烧一般疼痛的右胸，挤占了他的大部分意识，他仍然能感到女孩的短发和呼吸拂过自己耳畔的温热，很快他干裂的嘴唇上就迎来了湿润的气息，怕他喝得太快呛到气管，那人用同样已经温热的圆润的瓷勺子轻轻触过他的嘴角。

仿佛认定了，这就是可以倾诉痛苦与无助的对象，他从牙龈中挤出一个艰难的“疼……”。紧接着，全身一个激灵，有温柔的光线终于照进了他的世界。

 

出院的时候，苏显儿难得细心甚至过分谨慎了一会儿。虽然明知道大姐会处理这些事情，她还是特地去护士站嘱咐了一句：“28床的病人信息，请你们务必保密。”

年轻的小护士从一堆病历中抬起头来，看着她故作锋利的眼神，无奈地点了点头：“当然，这是必须的职业守则。”说完她又狐疑地瞟了一眼资料，重新抬头问道：“你是28床的什么人啊？”

“我是病人家属，虽然还没有给他手术签字的权力。”她轻轻一笑，转身准备面对楼下的记者了。

 “就快了。”在楼梯上，她心里有个声音说。